1
婚后的第六年，吴茉莉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座房子。刚搬家那天，吴茉莉正满心欢喜地装饰着温馨的卧室，却听到客厅传来一阵“咣当”的声音。
吴茉莉匆匆跑出来一看，丈夫刘成峰正弓着身子，将满是青苔的鱼缸往客厅里拖。
“你当心点！这可是我刚刚请人做好的地板！”
“知道了，你放心，我不会弄坏你的宝贝地板的。”刘成峰连头都懒得抬，闷声回了一句。
“你……你你这什么态度啊？什么叫我的宝贝地板，难道这房子不是你的吗？”吴茉莉双手掐着腰，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，“对了，搬家之前我跟你说了，赶紧扔了你那破鱼缸，怎么还不听呢？”
刘成峰小心翼翼地将鱼缸挪到沙发对面的墙角处，面无表情地看了吴茉莉一眼，“金鱼和人一样，住惯了一个地方，如果再换一个环境的话，可能就活不下去了……”
吴茉莉心里顿时涌起一团怒火，从选房、贷款、装修，她一个人忙前忙后，折腾了大半年，好不容易住上了新房，最后竟然赚来了刘成峰的冷嘲热讽。
吴茉莉越想越生气，恨不得将眼前的鱼缸砸个粉碎，可当她看到鱼缸里游的那对红蝶尾金鱼时，顿时气消了一大半。
鱼缸里有一对红蝶尾金鱼，是吴茉莉和刘成峰结婚时买的，尾鳍舒展如蝴蝶绽放的翅膀，娇艳而又美丽。
那对红蝶尾金鱼养了这么多年，依旧如初，可是两人的婚姻却每况愈下。
吴茉莉虽然八面玲珑，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，但是性格却极其强势，不管遇到什么事，都要听她的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最让刘成峰忍受不了的是吴茉莉的冷嘲热讽。记得半年前，刘成峰所在科室空缺一个主任的席位，很多人都对这个职位觊觎已久，刘成峰深知自己的资历和背景，并没有打算能坐上主任的位置。
谁知他回家和吴茉莉说，吴茉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：“这你就放心吧，你做主任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。”
刘成峰笑了笑，他完全没有把吴茉莉的话放在心上，谁知过了没多久，吴茉莉买了一大堆东西去了领导家，凭借着自己圆滑世故的交际手段，竟然将事情办成了。
2
刘成峰非常感激吴茉莉的东奔西走，可是他万万没想到，这件事却成了自己的把柄。
有一次两人因为琐事争吵，吴茉莉气急败坏地说：“刘成峰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，当初如果不是我，你怎么能坐上主任的位置？现在有本事了，敢跟我指手画脚的！”
刘成峰听完心里一惊。虽然主任的位置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得的，但他扪心自问，自从坐在了主任的位置上，工作兢兢业业，从未懈怠过，但他万万没想到，自己在吴茉莉心里竟然是那么不堪。
更可恶的是，吴茉莉在那几天对他冷嘲热讽，甚至当着儿子刘西西的面说：“快去叫大主任来吃饭，一会饭凉了，人家又该发火了！”
刘成峰心里那个恨呀，他恨不得自己还是原来那个普通的科员。
可女人这种动物，他们擅长的东西就是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，不管什么事情，最后总能绕到一件事情上，这也是让刘成峰头疼的事情。
刘成峰所能做的只有沉默，他用沉默对抗吴茉莉的喋喋不休、咄咄逼人，也用沉默将本该和谐美满的婚姻，拖入了阴冷而又针锋相对的境地。
乔迁新居的第一晚，吴茉莉做了一桌子菜等刘成峰下班，可眼看快九点了，人还是没有回来。
“妈妈，这都快9点了，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？”刘西西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菜，急得都流出口水了
“是啊，平常这个时间他都回来了，今天怎么回事？”吴茉莉拨通了刘成峰的电话，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听。
“算了，不等他了。西西啊，你今年才刚6岁，正长身体，多吃些。妈妈现在去找爸爸，你自己先吃好不好？”吴茉莉一边说着，一边起身去拿衣服。
“那好吧，不过你们要快点回来呀，再晚一点的话，桌上好吃的可都被我吃光了！”西西眼中充满惊喜，奶声奶气地说。
“好的，你使劲吃，不给坏爸爸留，谁让他让我们等了这么久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”
3
吴茉莉匆匆出门，打出租车赶到了刘成峰所在的单位，结果在门卫处一打听，原来刘成峰和几个朋友去KTV了。
吴茉莉心头那个恨呀：“这个挨千刀的，在外面吃饭也不打电话说一声，让我们白等了那么久！”
吴茉莉转身上了的士，依着门卫所说的地址，找到了刘成峰所在的包厢，推门而入，眼前的场景瞬间将她的脾气点燃了。
刘成峰坐在包厢的角落里，神情落寞地喝着酒，身旁围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，身穿低胸装，不停地劝着酒，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刘成峰的胳膊。
吴茉莉当时气得差点吐血，她大吼一声：“刘成峰！想不到你在这里逍遥快活呢！”
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，刘成峰的几个同事当时也吓傻了，吴茉莉的脾气虽然有所耳闻，但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找到KTV！
刘成峰看到吴茉莉出现在包厢里，先是一愣，猛地站起身，可听到同事的窃窃私语后，竟然像没事人一样，又坐下了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孩子接回来了吗？”刘成峰端起酒杯，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。
吴茉莉大步流星走过去，双手叉腰，劈头盖脸一顿骂：“你别扯那些没用的，我问你，为什么不回家，反而来到这里花天酒地？”
刘成峰抬头瞥了吴茉莉一眼，将杯中的酒尽数灌进喉咙中，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眼一路蔓延而下：“有事出去说，别打扰了其他人的兴致。”
“不行，你就要在这里给我说清楚！”吴茉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，眼神里似乎要冒出火来。
“哼，随便你，如果你想待在这里，那我也没有办法……”刘成峰顺势将身边的年轻女子揽入怀中，做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。
吴茉莉当时就受不了了，一个巴掌甩了过去：“刘成峰，我真是瞎了眼了，嫁给你这么一个白眼狼！”
刘成峰被一巴掌打懵了，反应过来时，吴茉莉已经哭着跑出了包厢，他呆坐在原地，不知是走还是留。
这时同在的小李说了一句话：“刘哥，我知道你是故意气嫂子的，不过，她走的时候很伤心，万一出什么事的话，西西该怎么办呀？”
刘成峰想起了年幼的孩子，顿时脸上火辣辣的。是啊，西西才刚6岁，万一吴茉莉出了什么事，孩子会埋怨自己一辈子的。
想到这里刘成峰再也坐不住了，夺门而出，等到他从KTV出来时，正巧看到吴茉莉坐上出租车离开。
刘成峰摇摇头，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，吴茉莉虽然被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怒，庆幸的是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，不过想起回到家中面临的的暴风骤雨，刘成峰心里顿时觉得有一丝胆怯。
依吴茉莉的脾气，他今天晚上指定不好过，刘成峰犹豫再三，决定等天再晚一点再回家，这样最起码能够躲过吴茉莉。
4
刘成峰故意拖着时间，快到11点的时候才回到家。打开房门时，卧室和客厅的灯都灭了，刘成峰松了一口气，看来吴茉莉已经哄孩子睡觉了。
刘成峰在黑暗中打开灯，想坐在沙发上享受片刻的宁静，谁知灯亮的一瞬间，眼前的情景直接把他惊呆了。
白天刚搬来的鱼缸不知怎么被掀翻在地，客厅里的地板被一片汪洋浸泡着，金鱼散落在各处，犹如一个个垂死挣扎的病人，大口大口地吐着泡沫。
他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两条红蝶尾金鱼，连忙冲上前去寻找…
刘成峰小心翼翼地捧起红蝶尾金鱼，只瞥了一眼，心脏猛然遭受重重一击。
只见其中一条红蝶尾金鱼全身鲜血淋漓，圆鼓鼓的眼睛竟然被活生生剜了出来，只留下两个血糊糊的小洞！！！
刘成峰一声尖叫，连忙扔掉手里那条血淋淋的红蝶尾金鱼，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。
卧室的门却响了，吴茉莉揉了揉眼睛，随即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：“你还知道回来啊？”
刘成峰一脸惊惧地看着吴茉莉，随即指了指脚边的那条红蝶舞金鱼：“这……这怎么回事？我……我的金鱼怎么眼睛没了？”
吴莫莉一脸惊讶：“什么？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有眼睛呢？我看看。”
吴茉莉走上前一看，“哦，原来你说这条金鱼啊，你怎么忘了呀？我们买来的那一对红蝶尾金鱼，其中有一条一直是没眼睛的，因为它眼睛瞎了呀！”
刘成峰这才明白吴茉莉的真正意思，他气得身子直发抖：“吴茉莉，我想不到你心肠这么狠，今天的事情虽然是我做的不对，但是你也没必要对我最心爱的金鱼下手吧？”
“我狠？老娘做了一桌子饭等你回家，谁知道你跟那帮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，你撇下我和西西两个人，自己去享受快活，难道你的心就不狠吗？”吴茉莉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那条红蝶尾金鱼，咬牙切齿地说。
“你误会了，今晚去KTV是单位里临时组织的，事先我并不知情，再说了，这些年咱们俩不是一直这样吗？你又有过几次，等我回家再吃饭！”刘成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，据理力争。
“你不用跟我解释！当初这两条红蝶尾金鱼是你给我买的，当初你曾说过，一条是你，另一条是我，现在属于我的那条已经没了眼睛，另一条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畅游了，你心满意足了吧？”吴茉莉冷哼一声，转身回到卧室，重重地将房门关上。
5
刘成峰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，默默地将倾倒的鱼缸扶起，随后从卫生间接了几盆水倒进鱼缸。
他捡起地上的金鱼，鱼儿入水以后瞬间欢腾起来，刘成峰看着那条形单影只的红蝶尾金鱼，心里忍不住感慨，看来以后你也跟我一样孤单了。
第二天一早，吴茉莉做好早餐，走到刘成峰的卧室门口：“哎，大主任，起床吃早饭了！”
卧室里没有动静，吴茉莉走过去，轻轻敲了几下门，阴阳怪气地说：“你还是个男人吗？我不就是抠掉了金鱼的眼睛吗？至于那么……”
吴茉莉话还没说完，刘成峰阴沉着脸推门而出：“科里召开紧急会议，让我立马就赶过去，就不在家吃饭……”
刘成峰一边说着一边在门旁换鞋，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鱼缸：“对了，晚上我还有个应酬，估计很晚才回来，你们就不用等我了……”
“哎，那个……”吴茉莉刚要说话，刘成峰已经打开门匆匆地走了出去。
“什么意思呀？一大早就摆着一张臭脸，跟谁欠你什么似的！”吴茉莉气哼哼地回到餐桌。
刘西西坐在板凳上，一脸茫然地看着发生的一切：“妈妈，爸爸是不是还在因为金鱼的事情生气啊？”
“别问了，赶紧吃饭，妈妈还要送你去幼儿园，”吴茉莉回过头，看着一脸天真的儿子，“西西，我和你爸爸的事你不懂，以后你只要好好上学就行了。”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刘西西低下头，一言不发地开始吃饭。
6
傍晚，吴茉莉拎着一大篮菜从农贸市场回来，刚刚打开门，刘成峰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。
“诶？你不说今晚有应酬吗？怎么又回来了？”吴茉莉显得很惊讶，放下菜篮开始换拖鞋。
“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，多亏我今天提早回来了，要不，鱼缸里的金鱼都让你祸害完了！”刘成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火，那眼神似乎要把吴茉莉生吞了。
吴茉莉丢掉手中的菜篮，毫不示弱：“大晚上的你抽什么疯啊？你的宝贝金鱼不是好好的在鱼缸里吗？”
“是吗？你给我过来看看！”刘成峰粗鲁地拉着吴茉莉的手，将她拽到客厅当中，“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好好的？”
吴莫莉挣脱了刘成峰的手，刚要反击，谁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。
只见在客厅的地板上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条金鱼，更诡异的是每条金鱼的眼睛都被剜掉了，只剩下两个汩汩流血的黑洞。
“吴茉莉啊，吴茉莉，你说你瞎了眼嫁给我，甚至亲手挖掉了当初属于自己的那条红蝶尾金鱼的眼睛，这些我都不介意。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，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不了解你。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？为什么变得越来越让我感到恐惧了？”刘成峰一脸愤慨，发泄着心中的不满。
吴茉莉愣了片刻，随即矢口否认：“刘成峰，你别含血喷人，昨晚的事我承认是一时冲动，但今天的事根本不是我做的！”
刘成峰面露疑惑，吴茉莉紧接着解释道：“白天我都在单位上班，从幼儿园把西西接回来以后就去农贸市场买菜了，现在才回来。一天忙到晚，腿都快跑断了，哪有功夫去剜金鱼的眼……”
吴茉莉还没有说完，刘成峰便打断了他的话：“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心直口快、从来不藏着掖着的人，想不到现在也开始就会撒谎了。如果不是你做的，还能有谁？难道说是西西把金鱼的眼睛挖掉的？”
吴茉莉一听，顿时火冒三丈：“说来说去，你刘成峰还是不相信我啊！既然如此，那咱们把西西叫出来，这孩子一直在家里，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，你问问他，我有没有剜掉金鱼的眼睛！”
刘成峰冲书房喊了几声，刘西西这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，6岁的孩子本应该生活在安静而又幸福的环境里，可无数次的争吵让原本开朗活泼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。
“西西，爸爸问你一件事，你一定要如实地告诉爸爸好吗？”刘成峰摸了摸孩子的头，耐心地问。
“好的，爸爸。你要问什么？”刘西西抬起头看了刘成峰一眼，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慌张。
“儿子，你别慌，你就实话实说，妈妈到底有没有剜掉金鱼的眼睛？”吴茉莉在一旁叫嚷道。
刘西西没有说话，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使劲地摇了摇。
“那我问你，你有没有碰过鱼缸里的小金鱼啊？”刘成峰冷不丁冒出了一句。
刘西西抬起头，目光呆滞，一副茫然的表情，愣了片刻后，又使劲地摇了摇头。
吴茉莉当时就不乐意了：“刘成峰你真行啊！刚怀疑完我，又怀疑自己的亲儿子，他还只是个6岁的孩子，平常看着毛毛虫都怕，怎么可能碰你的破金鱼？”
刘成峰有些气急败坏：“那还真奇了怪了，在家里除了你和孩子，也没来过外人，金鱼怎么就无缘无故没了眼睛？难不成闹了鬼不成？”
吴茉莉一听刘成峰提到鬼，顿时破口大骂：“你放屁！刚买的房子哪来的鬼！刘成峰，你别没事找事，不就是几条破金鱼吗？赶明个我去观赏鱼市场，再买几条给你不就行了！”
刘成峰冷哼了一声，一脸不屑地说：“几条破鱼？在你眼里是几条破鱼，在我眼里比亲人还要亲，最起码比某些人还要有人情味，不会整天对我冷嘲热讽的！”
吴茉莉一听刘成峰在指桑骂槐说自己，顿时暴跳如雷：“我看出来了，今天你是故意找茬啊！依我看，这些金鱼的眼是你剜掉的，以此找我麻烦吧，看来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！”
“你……你你真是无理取闹，我懒得跟你说了，简直就是泼妇一个！！！刘成峰一怒之下，说出了吴茉莉最痛恨的字眼。
“泼妇，你竟然敢叫我泼妇！”吴茉莉气急败坏，挥舞着双手扑了过去，“还反了你了，今天我跟你拼了……”
7
刘成峰被抓了个大花脸，一脸狼狈地逃出家门，吴茉莉泪水涟涟地抱着儿子刘西西，喋喋不休地咒骂着。
“妈妈，你别哭了，我……我好害怕……”刘西西畏缩在在吴茉莉怀里，全身止不住颤抖着。
“西西别怕，西西别怕，有妈妈在，有妈妈在……”吴茉莉轻轻拍打着儿子的后背，心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忧伤中。
吴茉莉回想当初两人如胶似漆的场景，恍如昨日，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两人的婚姻变成了一潭死水。争吵，矛盾，一遍又一遍地在循环上演。
此刻的吴茉莉不由陷入沉思当中，她心里不禁在怀疑，难道说婚姻走到崩溃的边缘，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吗？
吵也吵了，打也打了，可生活还要继续，这就是吴茉莉所面临的婚姻。她不知该如何改变生活的现状，只能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似的，送孩子上学、去上班、去菜场买菜、回家做饭……
一切周而复始，一切又如往日一般平静，直到某天晚上吴茉莉半夜起床去卫生间时，突然发觉客厅传来一阵异响。
刘成峰自从买回新的金鱼后，一直在卧室闭门不出，儿子刘西西正在熟睡，那客厅又是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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