鳢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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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11/19 21:37:00

姜堰之行,恍恍惚惚。

以前没到过姜堰,但感觉似曾相识。我对高邮比较了解,姜堰毗邻高邮,都属里下河地区,风土物候差不哪儿去。当然,我也没去过高邮,了解高邮是因为汪曾祺读得熟。我原来读汪曾祺不多,可有学生非要做汪曾祺论文,当老师的只好多读一些,没想到一读就上瘾了,北师大版《汪曾祺全集》不知看过多少遍,以至于读后出各种选本和全集,凡有脱衍错讹,都能立马察觉,顺手勾划出来。带着汪曾祺游姜堰,总想印证书上得来的那点地域知识。印证来印证去,就给弄混了,也给自己弄恍惚了。

此次参加第二届“金姜堰杯”中国作家围棋赛,赛前主办方组织到溱湖采风。大家乘车到码头,入口有块标牌,写着“溱湖”两个字。当时心里想,里下河一带地势低洼,多湿地、河湖,高邮有高邮湖,有“秦邮八景”,这里就有个溱湖,景物也应该差不多。后来听别人聊才知道,这个“溱”和那个“秦”根本没关系。溱湖附近有溱潼古镇,溱湖因地得名。高邮又称秦邮,秦王嬴政在那里筑高台、置邮亭,故名高邮。

乘船进入湖区,还是甩不掉汪曾祺的高邮。远远望见一座金碧辉煌的佛塔,船工说是药师菩萨塔,可我觉得应该是地藏菩萨,仿佛能听见水面荡过来的幽冥钟。看到湖边垛田,就想到汪曾祺父亲试种果树、棉花的“草田”。湖岸树影婆娑,总想发现隐没其间的屋宇、船埠,小英子家应该就住在这样的地方。

中午,船靠在一个岛上。上岸不远有条河,河边有挂水车。

我是北方人,没踩过水车,见到真水车很稀罕,兴冲冲趴上车杠,没踩几下,想起汪曾祺的《故乡水》,就下来了。据《故乡水》讲:一到车水,“外边不住地敲,家里不住地烧,心里不住地焦”。车水要敲锣鼓,可以鼓劲,一帮一伙也有个节奏;车水要雇人,体力消耗大,主家里要不住地烧饭,还得吃好的;刚种的稻,要一天把地车满,太阳落山,田里有一角上不到水,这一年就没指望了,心里很着急。车水都是年轻的小伙,岁数大干不了,身体都很棒,一个赛一个,赛着踩。“几挂大车约好,看哪一班子最后下车杠。坚持不住,早下的认输。敲着锣鼓,唱着号子。车水有车水的号子,一套一套的:‘四季花’、‘古人名’……看看这些小伙,好像很快活,其实是在拼命。有的当场吐了血。吐了血,抬着就走,二话不说,决不找主家的麻烦。这是规矩。还有的,踩着踩着,不好了:把大卵子忑下来了!”汪曾祺文中对“忑”有解释:高邮把忽然漏下来叫te,有音无字,《康熙字典》恐怕也查不到,行文借用“忑”,主要是音义相近,别的字都表达不了那种感觉。

见我下来,同行的傅逸尘就蹿上去了。小傅也是北方人,年轻,灵活,踩上去两脚如飞,哗啦哗啦,水还真让他给车上来了。看着沟渠里的流水,当时就想起了这个“忑”字。

午饭有“溱湖八鲜”。

“八鲜”指簖蟹、甲鱼、银鱼、青虾、水禽、螺贝、四喜和水蔬。“四喜”又分大、小:“大四喜”指青、鲌、草、鲫;“小四喜”指黄颡鱼、鳑鲏鱼、沙塘鳢鱼、白鲦鱼,四种野生杂鱼。当天吃的是“小四喜”,对我这个外人来说,这些鱼都是名词,是知识,和实物对不上号,稀里糊涂吃就行了。其实,各地物产都很多,也很不一样,只有故乡的物产才是实在的。我是河北兴隆人,县城是典型山城,坐落于燕山主峰雾灵山脚下。柳河穿城而过,是滦河上游一个小的分支。河不宽,水不深,平时才过膝的样子。让南方人看,柳河也就是小水沟子。但柳河鱼不少:狗鱼、鲶鱼、花鲢子、沙鲢子、白片子、奶包子、鲫瓜子、穿钉子、老头子、红膀翅。除鲶鱼和鲫瓜子(鲫鱼),其他鱼长啥样,有鳞无鳞,多刺少刺,吃起来啥味儿,别处人大概也闹不清楚。我还没说梨呢。山地多梨,仅我家后山王义后沟就有甜梨、蜜梨、酸梨、麻梨、白梨、罐梨、鸭梨、五香梨、红肖梨、雪花梨、苹果梨、沙果梨、半斤酥。它们的个头、颜色、形状、味道,我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。现在到超市买梨,大概就那三五种,个头大,水分足,但没啥味道。

吃“溱湖八鲜”而想到故乡物产,有嫉妒有攀比,也有思乡的成分在里边。其实我说的这些都是三、四十年前的东西了。现在柳河没啥鱼了,王义后沟里的梨树都老了,秃了,不挂果儿了。

姜堰物产最有名的大概是簖蟹。

簖蟹的特殊在捕捉方法。据姜堰朋友讲:“秋风起,蟹爪痒”,八、九月份螃蟹要到长江入海口产卵。人们用竹子或苇杆编成的栅栏截断河汊子,螃蟹洄游翻栅而过,这边已有篾篓等着了。也有说蟹翻不过栅栏,要从两边过,也有篾篓等着。两个法子差不多,都是“请蟹入篓”。吃蟹讲究“南闸北簖”,簖蟹生于江北,大闸蟹长在江南,都到入海口产卵,根本就是一种蟹。各地名物一旦相同,往往会引起争论。这种争论近于小孩子吵嘴,结论永远是“我妈煮的方便面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”。就像读周作人打油诗:“燕山柳色太凄迷,话到家园一泪垂。长向行人供炒栗,伤心最是李和儿。”我永远认为诗里炒的栗子是京东板栗,是兴隆县产的,不是宽城的,也不是迁西的。

如果非要叫真,问大闸蟹和簖蟹哪个更好吃?我准备投簖蟹一票。簖蟹好就好在还没名满天下。趁各处螃蟹还不都叫簖蟹,赶紧到姜堰吃两回是正事儿。个大,肉嫩。蟹黄厚实,有嚼头。

午饭后原路返回,迷迷糊糊坐在船尾竟然睡着了。船工喊:“都走了,还不下船”。睁眼一看,船上就剩自己一个人了。慌慌张张跑出来,“五迷三道”的在码头上兜圈子,最后和负责联络的小许分享位置才找到“大部队”。

带着汪曾祺的高邮,想着自己的家乡,游览姜堰的溱湖,真够累的。

接下来两天比赛,地点安排在姜堰宾馆,文学圈里下得好的几乎都来了。此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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