鳢鱼

首页 » 常识 » 预防 » 石光泽汪曾祺笔下的鸟兽虫鱼
TUhjnbcbe - 2021/8/11 14:52:00
编者按:炎炎夏日,保马特推送清凉文章一篇。作者考据了汪曾祺先生笔下的种种风物,文辞清雅,内容有趣,可为读者诸君渡夏之资。古人所谓“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”,注解鸟兽虫鱼,亦是学诗之道。本文作者石光泽,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。感谢光泽同学授权保马首发。汪曾祺笔下的鸟兽虫鱼石光泽小引深夜读汪曾祺先生的文章,有时看得人食指大动,感觉他老人家是在“报复社会”!先生的文集中,以草木虫鱼为主题的选本很多,但鲜有配图的,即使配图也十分粗糙。有图,纵不能一饱口福,过过眼瘾也是好的。我老家是江苏如皋,如皋离汪曾祺先生的家乡高邮虽不远,可方言已然不同,好在都在淮扬一带,高邮有的,如皋有的也有。所以每当读到先生笔下的风物,遇到熟悉的,总会会心一笑;平生所未闻的,现在资讯发达,找一找还是能找得到的。现在姑且选出一些,略加说明,供同好者一哂。塘鳢鱼苏州人特重塘鳢鱼。上海人也是,一提起塘鳢鱼,眉飞色舞。塘鳢鱼是什么鱼?我向往之久矣。到苏州,曾想尝尝塘鳢鱼,未能如愿。后来我知道:塘鳢鱼就是虎头鲨,嗐!塘鳢鱼亦称土步鱼。《随园食单》:“杭州以土鱼为上品,而金陵人贱之,目为虎头蛇,可发一笑。”虎头蛇即虎头鲨。这种鱼样子不好看,而且有点凶恶。浑身紫褐色,有细碎黑斑,头大而多骨,鳍如蝶翅。这种鱼在我们那里也是贱鱼,是不能上席的。苏州人做塘鳢鱼有清炒、椒盐多法。我们家乡通常的吃法是氽汤,加醋、胡椒。虎头鲨氽汤,鱼肉极细嫩,松而不散,汤味极鲜,开胃。(汪曾祺:《故乡的食物》)塘鳢鱼如皋也有,我有一次逛菜市场,看到有卖,问这是什么,摆摊的小贩说是“烧番芋”,谓其黑不溜秋,圆圆滚滚,很像烤番薯。买回家后,我祖父见了也很高兴,说这从前河里多得是,贴着河底游,后来不知怎得河里就见不到了。其实何止烧番芋不见了,一同消失的还有鲻鱼、老鳖、螃蟹。我祖母说当年螃蟹多得吃不掉,只能用盐腌起来,用酒渍的醉蟹我吃过,用盐腌过的螃蟹是从来没有吃过。西瓜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,下午剖食,一刀下去,喀嚓有声,凉气四溢,连眼睛都是凉的。天下皆重“黑籽红瓤”,吾乡独以“三白”为贵:白皮、白瓤、白籽。“三白”以东墩产者最佳香瓜有:牛角酥,状似牛角,瓜皮淡绿色,刨去皮,则瓜肉浓绿,籽赤红,味浓而肉脆,北京亦有,谓之“羊角蜜”;虾蟆酥,不甚甜而脆,嚼之有黄瓜香;梨瓜,大如拳,白皮,白瓤,生脆有梨香;有一种较大,皮色如虾蟆,不甚甜,而极“面”,孩子们称之为“奶奶哼”,说奶奶一边吃,一边“哼”。(汪曾祺:《夏天》)三白西瓜,高邮如今是见不到了。却是河北威县的特产。白瓤的西瓜其实并不少见,甘肃的籽瓜、东北的打瓜,是专门用来取西瓜子,瓜瓤是白的,不怎么甜。白瓤的西瓜耐储存,能放四五个月以上。古书上记载西瓜也叫寒瓜,谓能久贮,经冬不坏,我当时看了觉得很不可思议,西瓜哪能放那么久呀,是少见多怪了。羊角蜜是潍坊的特产。我嘴馋,特意网购了一箱羊角蜜,带了个给我爸爸吃,也让他尝个鲜。他见了说这不就是牛角瓜呀,他祖母在世时种过,只是后来就不种了。南北吃瓜的方式也很不一样,南方削皮,北方则是直接啃。吃香瓜时把里面的瓤去了,这是暴殄天物。所谓的羊角蜜,就是里面的瓤汁甜。吃梨瓜吃的是口感,去瓤去籽。想起从前看考古资料,马王堆汉墓辛追夫人的腹中发现了许多甜瓜籽,看来古人吃瓜,还是带籽吃的。槟子这时正是各种瓜果下来的时候,牛角酥、奶奶哼(一种很“面”的香瓜)、红瓤西瓜、三白西瓜、鸭梨、槟子、海棠、石榴,都已上市,瓜香果味,飘满一街。各种卖吃食的都出动了,争奇斗胜,吟叫百端。(汪曾祺:《故里三陈——陈四》)槟子,则是中国本土的苹果。槟子据吃过的人说口感绵软,但香气浓郁,与佛手一样,都是清供雅玩之物。香槟(champagne)虽然是音译,当时的译者在翻译时或许想到槟子的这个特点。槟子今怀来有产,又有酸槟子、甜槟子之分,别名又有种种,非我所能,只能就此打住。蚬子蚬子是我所见过的贝类里最小的了,只有一粒瓜子大。蚬子是剥了壳卖的。剥蚬子的人家附近堆了好多蚬子壳,像一个坟头。蚬子炒韭菜,很下饭。这种东西非常便宜,为小户人家的恩物。(汪曾祺:《故乡的食物》))蚬子过了长江就很少见到,里下河一带的大河里面常有。用清水煮蚬子,挑出蚬子肉,炒韭菜,很下饭。蚬子肉剁碎,包馄饨,也是好吃。煮蚬子的蚬子汤,静置,只取上层的清汤,下面条,鲜得不得了砗螯与鵽博学如汪先生,笔下也有悬而未决的虫鱼,譬如“砗螯”和“鵽”。砗螯我的家乡叫馋螯,砗螯是扬州人的叫法。我在大连见到花蛤,我以为就是砗螯,不是。形状很相似,入口全不同。花蛤肉粗而硬,咬不动。砗螯极柔软细嫩。砗螯好像是淡水里产的,但味道却似海鲜。有点像蛎黄,但比蛎黄味道清爽。比青蛤、蚶子味厚。砗螯可清炒,烧豆腐,或与咸肉同煮。砗螯烧乌青菜(江南人叫塌苦菜),风味绝佳。乌青菜如是经霜而现拔的,尤美。我不食砗螯四十五年矣。砗螯壳稍呈三角形,质坚,白如细磁,而有各种颜色的弧形花斑,有浅紫的,有暗红的,有赭石,墨蓝的,很好看。家里买了砗螯,挖出砗螯肉,我们就从一堆砗螯壳里去挑选,挑到好的,洗净了留起来玩。砗螯壳的铰合部有两个突出的尖嘴子,把尖嘴子在糙石上磨磨,不一会就磨出两个小圆洞,含在嘴里吹,呜呜地响,且有细细颤音,如风吹窗纸。(汪曾祺:《故乡的食物》)砗螯即文蛤。如皋话叫砗蛤。文蛤是如东的特产,很是漂亮。我同学曾送我几只,我原想留着养着玩,我祖母见了直说这个东西可鲜了,我拗不过她,只能让她煮了吃了,也亏她想吃,四五只文蛤也做了一碗汤。文蛤是海边滩涂里长,是海鲜而不是河鲜。春天,卖一种叫做“鵽”的野味,——这是一种候鸟,长嘴长脚,因为是桃花开时来的,不知是哪位文人雅士给它起了一个名称叫“桃花鵽”。(汪曾祺:《异秉》)我在小说《异秉》里提到王二的熏烧摊子上,春天,卖一种叫做“鵽”的野味。鵽这种东西我在别处没看见过。“鵽”这个字很多人也不认得。多数字典里不收。《辞海》里倒有这个字,标音为(duo又读zhua)。zhua与我乡读音较近,但我们那里是读入声的,这只有用国际音标才标得出来。即使用国际音标标出,在不知道“短促急收藏”的北方人也是读不出来的。《辞海》“鵽”字条下注云“见鵽鸠”,似以为“鵽”即“鵽鸠”。而在“鵽鸠”条下注云:“鸟名。雉属。即‘沙鸡’。”这就不对了。沙鸡我是见过的,吃过的。内蒙、张家口多出沙鸡。《尔雅释鸟》郭璞注:“出北方沙漠地”,不错。北京冬季偶尔也有卖的。沙鸡嘴短而红,腿也短。我们那里的鵽却是水鸟,嘴长,腿也长。鵽的滋味和沙鸡有天渊之别。沙鸡肉较粗,略有酸味;鵽肉极细,非常香。我一辈子没有吃过比鵽更香的野味。(汪曾祺:《故乡的食物》)“鵽”,有人曾在高邮实地考证过,是一种鹬类的侯鸟,至于是哪一种,则难以论断了。附记给现代的散文、随笔作注,算是少有的了。现代文不像古文难懂,好像没有作注的必要,不过中国地大物博,有些东西在当地人眼中“不足为外人道也”,其他地方的读者看来却是新奇且有趣。随文的脚注太短,说不清其中的妙处;写科普文又非我所长,故写出这篇“四不像”的东西。文章虽然是对汪先生文章的注解,实则不过是“借他人的酒杯,浇自己的块垒”罢了。保马pourmarx长按识别左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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